明月楼高休独倚,城头看雪故人归

【楼诚】团聚 下

连之前的0.5一起,各位恭候多时,先发这一发,下章夜儿可以上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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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达香港已经是中午了,又坐各种车倒来倒去的,终于到了方孟韦给的地址——明楼本想先到酒店安顿好,和孟韦联系过,至少先安排一下再去,可拗不过阿诚的坚持,一下飞机就赶了过去。
香港发展的节奏和过去似乎没有什么两样,英国人的管理向来严谨,加之对香港的重视,这个曾属于中国的国土,在大陆百废待兴之前就已经繁华生动如旭日昭阳。
但和以往来香港不同的是,以前来香港,以明家的财大气粗,一般不会深入平民百姓,尤其是香港本土人的住宅区,大都活动在繁华的路段、商场、银行、酒店、餐馆。
这是他们第一次深入这个被披上外衣的地区,犹如走进了上海的小弄堂,看到了密集的居民楼和在生活中忙碌的、操着一口急切怪异腔调的广东话的居民。
可明楼的情绪,大都被身边的人牵引着,无暇顾及其他。
明楼能够清楚的感知到身边人剧烈的情绪波动。刚上飞机时的喋喋不休,一样一样想着自己带的饼干、点心巧克力——这都是他自己亲手做的、衣服玩具有没有落下的,一会儿又想香港可比大陆物质丰富得多,夜儿是不是会不喜欢。最后说得连眼睛都合不上,明楼有时受不了了,抓住他的手重重的拍了拍,一遍遍不厌其烦的安慰他“夜儿会喜欢的”,才逼得他稍稍闭上嘴。
阿诚的不安最终在目的地近在眼前时爆发了,他在街边站的笔直,无论明楼怎么拉他都我自归然不动。明楼叹了口气说:“要不然今天先回去?”
他又不愿意。
两个大男人就这样站在街角,看周围人来人往,他们两个手提着箱子,穿得体面,长得又长身玉立容颜俊朗,实在是一道怪异又悦目的风景线。
很快到了下午五点半,他们站着的街角对面巷子里有个小学,到了放学时间便有老师护送着排成以班为单位的学生队伍走出来,六岁到十岁的孩子,男男女女,甚至还有些黑头发的混血儿童一出校门就被等待已久的家长接走了。
剩下一些站在校门口四处看着,百无聊赖的等待。
阿诚看着他们,渐渐眼前起了雾,他想到这么多年,他的夜儿都是谁来接送的?是孟韦吗?还是碧玉?
这时突然一个小孩儿抱着学校的铁门大声哭起来,一面哭一面喊“妈妈”,八成是因为等了很久都没见家长来接。隔着半条街都听得清楚,于闹市中见清流一般的嘹亮。
阿诚心里有座房子,本来就摇摇欲坠,这下更是给喊塌了。鹿眼红个透,眼泪从睁大的眼角滚下来,砸在毛呢的领子上。
明楼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搂紧在怀里,轻轻叹了口气。
“孟韦还在上学。”阿诚带着哭腔说:“碧玉自己还有孩子要管,两个都是八九岁的年纪,夜儿当年……当年得吃多少苦?”
他尽量控制着措辞,良好的教养和教育让他太过于会换位思考,但一方面又心疼儿子,只要一想到儿子也曾像这个孩子一样孤单的在校门口等着人来接,等到了所有人都走光了,那种想象中的被遗弃的心酸如潮水一般冲击着他。
明楼知道他的意思,也知道其实这个时候他不需要别人说什么,自己唯一能做的,不过陪着他。
陪着他痛,陪着他哭,陪着他度过风雨,直到看见彩虹。

天渐渐黑了下来,孩子们也走光了,原本熙熙攘攘的街道因为孩子和家长的离开变得冷清不少。
阿诚也和明楼做了妥协,毕竟这样大包小包的,两个人狼狈的,这样去别人家也不好还是先回去。
等车的时候阿诚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的望着对面的小学。然后他看到夜幕下的小学校门里,一个年轻的女子牵着一个孩子的手走出来,然后关了门。
她们是朝明楼和阿诚所在的方向走过来,走得近了,她们的样貌便看得清晰。
那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脸上还带着尚未退去的青春气息,身上却穿着工整规矩的黑色制服,头发梳得油光水亮,浓密的发丝盘在脑后——应该是老师。
孩子至少也八九岁了,穿着同其他学生一样的学校制服,藏蓝色的小西装,双排扣的外套,黑色的小皮鞋,白色的长筒袜,头发也剪成学校统一的蘑菇头——应该是学生。
老师带着学生回家其实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有学生家长忙的,老师离学生家也近的,顺便带回去也是寻常。阿诚却发现自己的目光落在那孩子身上就移不开了,看着他平刘海下形状秀气的眉毛,还有滚圆的大眼睛,小巧玲珑的鼻子和红润的薄薄两片唇,手脚细细长长,衣服正合适他的身高,他却还是有些像在衣服里面晃荡。
离得近些,老师和学生正要踏上马路牙子,恰听到老师对学生说:“慢点,先迈左脚,对,不用抬那么高。好,上来,另一边脚。”
他看着老师蹲下来,对孩子亲了一口,揉揉孩子黑亮的发,用甜甜的声音夸赞:“夜儿真厉害。”

“阿诚。”
明楼拉了他一下,看他痴茫的回头,说道:“你怎么了?车来了,上车吧。”
他怔怔的点头,跟着明楼提着行李上了车。
车辆远去,他却仍忍不住回头,从透明的玻璃往后看,街道上的一大一小的背影已经不见了,就好像刚刚他的所见所闻不过是一场幻觉。
如同再一次把记忆中的他的孩子搞丢了一样,痛楚再一次涌上心头,让他几乎心如刀绞。
温暖的信息素缓慢而包容的释放出来,包裹着他。

回到早已预定好房间的酒店,侍者帮他们拿好行李上房间,明楼则牵着爱人的手,一刻也没有松开。
安置好物品,递上钥匙接过小费,乖顺的侍者最后问:“明先生,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这奔波了大半天,在飞机上吃的那点东西早就消化完了,明楼看了看表,问道:“现在还提供订餐服务吗?”
“当然了,您尽管说。”侍者说着,掏出笔记本和笔来。
“要一盅海鲜粥,一份干炒牛河,一份粉丝扇贝,十只生蚝。再开一瓶红酒。”明楼叮嘱道,“快一些。”
侍者跟明楼确认了一遍,刚要离开却被阿诚叫住了。
“等等!”
侍者迎面看到那位从进酒店开始就一直沉默着的坤仪含嗔带怨的瞪了他的乾阳一眼,那位明先生明明是主宰者的乾阳却被他瞪得有些害怕似得垂下目光。
“生蚝和扇贝粉丝不要了,换成蚝油菜心和韭菜蛋饼。”那位坤仪对他说完扭头又对明先生道:“大晚上吃这么多这油腻的东西做什么,还以为自己是二十岁,吃完都要睡觉了的……”
明先生有些不高兴的争辩道:“现在才不到九点,再说……我不是怕你饿,你从昨天都没好好吃东西了。”话越说到后面越是语气低落下去。
侍者真想说你们夫妻感情真好,但这个气氛似乎不太对,只得轻咳了一声强调了一下自己的存在。
只见那位坤仪瞪完明先生扭过头来对他的笑容却是十分温和和煦的,侍者是个刚成年的合中,少有的被坤仪这样注视,只觉得浑身都暖暖的。
“那生蚝来五个可以了,麻烦你了。”
侍者点了点头,呆呆的退出了房间。

外人一走,坐到沙发靠椅里的阿诚又恢复了那样情绪低迷的样子。明楼隔着茶几,把他的手抓在手里,回想着以前在这间酒店里,他也曾经这样握着阿诚的手,说着些或是清高或是务实的话题,引得那时还年少的阿诚满脸崇拜。
可如今,二十年都过去了,说不上物是人非,到底也是风景依旧人心变却。
这样想着,一直都撑着的明楼也不由轻叹了口气。
阿诚听得他的动静抬头去看他,说:“大哥。”
“嗯?”
“大哥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明楼听了就想笑:“我以为你不会注意到我了。”
这话说得怪,阿诚心里啧了一声,不敢接话,而是问:“故地重游,大哥是不是想起当年我们在这里时的事情?”
明楼点点头,想着记忆里那个初分化为坤仪的,尚还苍白瘦弱却又格外青涩鲜妍的阿诚,他就忍不住微微笑起来。
阿诚看着明楼追忆的表情,心中翻腾的话语跟在滚油里炸过一样,说必定伤人,可不说又烫人。
最终,他还是忍不住道:“大哥你可曾后悔过,后悔标记我?后悔……后悔这辈子,只标记我一个?”如果说坤仪是上天赐予的珍宝的,那乾阳便是上天派遣的王者,每一个都有着异乎寻常人的能力,天生的智力、领导力超群。即使在文明开化程度高于中国很多的西方,乾阳标记多个坤仪依然是合法并司空见惯的。
阿诚一直不知道,他的大哥选择自己,究竟是因为他的近水楼台,还是顺其自然不得已为之。
明楼讶然道:“你怎么会这么问?”
“即使重情如我父亲,当年一念之差葬送了我母亲和妹妹,后来娶了程姨,孟韦曾经跟程姨置气,为了孟韦,程姨怀了两次孩子都流掉了,可我实在软弱,比程姨都不如,她尚能承受,我却耿耿于怀了十年,这十年,折磨着我自己,也折磨着大哥你——我这些天一直在想,如果当年,你没有标记我,现在会不会不同?”
“阿诚……”
“那个时候是我求你标记。”他是明楼救回来的,他们之间的开始也是出于他突然分化,明楼施舍给他的,甚至在完成标记以后,明楼还对他说,自己的心里还有汪曼春。
明楼走到阿诚面前,松开他的手,把自己的双手撑在他的双肩上,犀利的目光紧紧锁着他:“阿诚你看着我。”
阿诚抬起那双缀着水珠的鹿眼,看得明楼心脏又酸又疼的。
“你后悔被我标记吗?”
阿诚摇了摇头,莫名其妙的,他突然说:“大哥,我恨你——”

“先生?”随着两声清脆的敲门声,侍者亲切又洪亮的声音传进来:“您订的餐到了。”
明楼转身去开门,等侍者摆好,他付了钱和小费打发了侍者出去。一切嘈杂归于平静
他们之间的尴尬卷土重来。
明楼摸索着把筷子摆好,轻声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有时候我也恨我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冷静,这么理智,他和阿诚戎马半生唯一的孩子,他都要像个陌生人一样去权衡利弊做出残酷的决定。
阿诚不原谅他,其他人不理解他,想一想,如果王天风还活着指不定都会指着他鼻子骂他铁石心肠——一点不会有错,如果王天风活着一定会被明台熏陶得从毒蜂变成菜虫。
“可我们两个,总有要有一个是清醒的。”明楼说得很轻,轻得像是怕碰碎了什么。

第二天两个人都起了个大早,当然,阿诚总是会起得更早一些,然后去打电话订早餐,等明楼起来已经看到他在整理清点给方孟韦、叶碧玉和两个孩子还有夜儿带的东西。
明楼洗漱完跟他一起吃了饭,途中好几次明楼欲言又止,但见对面人面沉如水的神情,竟不知怎么开口,心里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瞧你这点出息!这么多年巧舌如簧游走军统日本国内国外之间的本事都哪去了?!
相顾无言的吃完饭,阿诚细心的收拾垃圾,明楼对他说:“我先去给孟韦打个电话让他安排一下,省得我们过去家里没人。”
阿诚头也不抬的回道:“碧玉不是在一楼开的餐厅,怎么会没人。”
明楼猝不及防被噎了一句,脱口道:“你知道?”
阿诚也是笑了道:“孟韦才是我亲弟弟,难不成只许他和你联系?再说,给毒蛇同志的情报,还有我不知道的吗?”
明楼故意长长叹了一口气,又捏着嗓音说:“夫人教训的是啊!”
阿诚听得忍俊不禁,可笑了笑,笑意又撑不下去了,他看着正对面的穿衣镜里的自己——该来的总要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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